忆往昔 峥嵘岁月稠

创建时间:2019-06-17 11:34

                                          张淑玲(1979级中文班)

公元1979年10月4日的这一天,我们100人经高考选拔,从通什垦区54个农场汇集到海榆中线165公里处,一个叫琼中牙挽的地方。有幸成为广东农垦通什师范学校首届学生,开启了我们人生重要的第一阶段。

"牙挽首届"100人,中文数学各半,分中九数九两个班。我们是通什垦区的宠儿,是当时垦区教育的希望所在!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一股上山下乡知青的回城风正猛烈地席卷着全国,也波及到农垦。垦区各个农场的中学成了“重灾区”。因为知青们是垦区各中学框架的支撑点。为了垦区的孩子,在软件硬件都不够成熟的情况下,通什局领导审时度势,因地制宜,以农垦人特有的气魄和速度,立即做出了申报、创办一所自己的中等师范学校的决定。选址牙挽,通过高考,从垦区54个农场的子弟中招收学生。集中当时垦区最强的师资力量,选用大专教材授课,为垦区各中学培养和输送合格的中学教师人才。

这也是通什农垦当时最高的专业学府,垦区领导对我们寄予厚望,学习高要求,生活高配,每人每月有18元的生活补贴。第一年,吃饭是8人一桌的围餐,每周都杀一头猪为我们改善生活。这些在今天看来,也许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在当时,一个新入职的农垦工人一月仅有22元工资的情况下,这是一种极高的待遇。

追本溯源。新中国成立之初,当时国际社会分为两大阵营。第一阵营是以欧美为主的资本主义社会,第二阵营是以苏联及中国为主的社会主义社会。两大阵营对峙,第一阵营成立了一个巴黎同筹委员会(简称"巴同"),巴同执行了最高控制权,对第二阵营实行了经济封锁和橡胶禁运。甚至,连我们想方设法以为能瞒天过海运送回来的橡胶种子,都能暗中破坏,使我们偷运回来的种子发不了芽。

橡胶是国防战略物资。据说,当时,第二阵营缺乏木本胶,只有草本胶(橡胶草),草本胶制造的飞机轮胎在飞机起落五次左右就报废了,而木本胶制造的轮胎则可以起飞几百次。面对这重重封锁,为了新中国的国防建设,自力更生!毛主席大笔一挥,剑指海南。

1952年1月1日,正式成立华南垦殖局,局长由当时的中南局第一书记兼广东省政府主席叶剑英兼任,海南垦殖分局局长由海南区主要领导人冯白驹兼任。

中国的橡胶大业,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大批转业退伍军人、爱国华侨、城里的各式英才、当地青年生力军等,以"保卫海南,建设海南″为宗旨,屯垦戍边,艰苦奋斗,勇于开拓,在北纬18°以北,大面积地成功种植天然橡胶,建设中国最大的天然橡胶生产基地。成为中国三大垦区之一。

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最大的移民潮之一。也从根本上影响和改变了海南人文与地理环境的新格局。

没有种子?从仅有的橡胶林中求,"一粒种子,一两黄金",浪费一粒就是犯罪。没有经验没有技术?虚心向归侨老胶工学。工作方向错了?及时纠正。垦荒种植,大会战。农垦人有条件就上,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

农垦成立的第二年,在一次台风肆虐后,垦区迅速调整了原来种植橡胶"先平原,后丘陵"的工作战略,向丘陵、山地进军,通什垦区趁势不断发展壮大,54个农场陆续建成。

经过农垦工人几十年艰苦卓绝的奋斗,我们引以为傲的是,后来,通什垦区成为中国数量最多产量最高的天然橡胶生产基地,为新中国的国防事业奉献了不可或缺的力量。

有一种情结叫海南农垦,有一种称呼,叫农垦二代。农垦,已深植我心,融入骨血!

农垦人工作与生活自成体系,形成独特的农垦模式。甚至,有自己独特的语音。从我们第二代起,自然而然地,从各种方言中提取共性,形成了自己的语言,软软的南方普通话,ZCS是否卷舌分不清,说话喜欢带"啰"“呢ni”字上扬的尾音。

以至许多年后,茫茫人海中,无论在哪出现,也不管是否认识,只要开口,就可以辩识出农垦人。“你是海南的,而且是农垦的”,“对呀!你怎么知道?!”这种戏码,上演过N多次。

无论走到哪,我们都烙上了海南农垦印!

当年的农垦生活,虽然艰辛,但这是一笔人生宝贵的财富,也铸就了我们农垦二代特殊的性格。

农垦人来自五湖四海,使我们性格包容、视野开阔。艰苦的生活,又使我们的抗压能力增强,在未来的生活和工作中,能吃苦耐劳。

记得开学典礼那天,我们中九班的两个同学就有了新的绰号,章姜春叫"28公里"。因为当时的交通没有现在这么便利,章姜春因买不到10月4号这天的班车,于是就一个人扛着行李,从琼中乌石农场徒步行走到牙挽,一共走了28公里。在领导的反复强调重点表扬后,章姜春"28公里"的绰号就诞生了。

另一个是刘国玲,她代表新生上台讲话。点到了教师的"蜡烛精神",当时听到这个蜡烛精神,许多同学的认知,是懵懂的字面的,有人给国玲起了一个"蜡烛"的绰号,同学们根本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后来自己一生做"蜡烛",还是半途逃离教师队伍,一声老师,能让人温馨一世,铭记一生!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生活乐趣和浪漫。两年的牙挽生活,同学们除了努力学习,也在肆意挥洒着自己青春的荷尔蒙。篮球场上、乒乓球室,留下我们青春的足迹;集体到牛头山采风、野炊;节假日帮老师上山砍柴,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有时候,在节假日里,三两个女同学相约,头戴刚流行的白色的太阳帽,书兜里带着一本书,一把口琴,一壶水及一些糖果饼干,到牙挽的小河边,看看书,戏戏水,吹吹口琴,累了,躺在石头上歇一歇,饿了,吃一些饼干糖果。一呆就是一天,也觉得是一件最浪漫的事。

爱美是人的天性。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才微微欲吹,还是个物质匮乏、思想保守的年代。记得第一年,我去三道农场见习,一个老乡的邻居帮我做了一条白底浅紫色点的连衣裙。这条普通的裙子,是当时同学中唯一的一条连衣裙,班上的许多女同学都用来做过拍照的道具。我们去乐东保显农场实习,几乎每一个女生都买了一条白底浅绿花的衬衣,没人想过"撞衫"了。

还有一次,学校小商店来了一批女凉鞋,3元一双,浅绿色的,带跟,在当时算是时髦的了,十多个女同学蜂拥而上,一下就买断货,有些买不上的,还专门到离校5公里的红毛公社去买,大家同时美美地穿上。这种"撞衫""撞鞋"现象,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是不可思议的。

男同学则以喇叭裤,弹吉它,长头发为时髦。

还记得在暖暖的冬阳下,我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教室门前背书;在宿舍楼里,调皮的数九班的男同学在我们路过时,向胆小的女同学扔鞭炮;二楼的女同学与一楼的男同学在对峙着,女同学在楼上一人坐一边在滚哑铃,男同学则用竹竿在下面乱捅来回应;每天晚自修后我们就穿过一条山路,有说有笑地回宿舍;放学后一些同学在饭堂的汤锅前,奋不顾身地当“打捞队长”。

两年后,我们100人学成毕业后又回到通什垦区的各个农场中学,并逐渐成为垦区各中学的教学骨干。尽管后来一些同学因各种原因转行,但有更多同学一直默默坚守教师岗位,有些同学还成为校长、市里学科的带头人。

据说,我们的小师弟小师妹们至今仍然是海南南部教育的中流砥柱!

记得毕业任教两年时,我在畅好农场中学有一个上调农场团委的机会,但当时的郑纯通副校长明确对我说,上级想调你,我不同意。学校教师正规的师范生,本来就不多,总之我不放你走。听出了郑校长殷切的期望,我也并不后悔埋怨,因为,那时的我就喜欢当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

后来,从教12年后,因为严重的咽喉炎这个职业病,我忍痛弃教。但教师情结,一直贯穿此生!

弃教26年来,每当我心情焦虑时都会出现同一个梦境:总是在快到期末考的时候,才匆匆发现自己竟然一堂课都没有上过,或者经常忘了上课,或者忘了考前的复习!

根据佛洛依德心理学原理,梦是心所想,是人的潜意识里借助自己某些熟悉的一个场景,骗过闸门溜了出来,而那些被借助的材料,就是自己最熟悉或最有成就感和安全感的东西!

学生一词早已融入我的骨髓,成为我梦的材料!

恋旧是人的本能。

2011年7月,中九班同学毕业30周年聚会。当我们的缅怀需要一个实体来承载的时候,我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重返牙挽。那天上午,我们来到海榆中线的165公里处,大巴不肯再往前开了,我们徒步走进牙挽。

尽管早已知道,学校原来的校址另作它用。但真正故地重游,大家还是愣住了,青山下,几座破旧的房屋错落在山间。向左边望去,一排残旧的明黄色的大楼横亘在不远处,每个窗口都空空的洞着,外围却被一堵围墙圈着,这就是我们曾经的宿舍大楼吗?我的头脑不断地还原、重组,都找不到原来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猪粪味,一辆拉满母猪的大卡车轰隆隆地驶过我们身边,不一会,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毫不留情地向我们扑鼻而来。原来这里成了种猪场!看到这些,每个同学的心里都有一种淡淡的悲凉和无法抑制的忧伤!

牙挽虽渺小,但是在我们牙挽学子的心中却是圣地!是我们青春的象征!拍集体照时,连一个可以依托的背景都没有!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就选身后的牛头山做我们的背景吧,山,是不会改变更不会忘记我们的!

尽管结局已料,始终心有不甘!穿过一片槟榔林时,突然,不知谁在叫喊,看啊,这里有一面黑板报墙!我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那里靠拢。真是柳暗花明!杂草掩映下,一面黑板报墙屹立不倒。顿时,当年的朗朗书香味又真切地回到我们面前!黑板是用水泥制作的,字迹是用油墨写的,所以奇迹般地保存至今。

黑板报中竟然有一首诗,叫《牙挽恋》,字里行间诉说着对牙挽的感激和不舍之情,想必是最后一批小师弟小师妹们的杰作吧?我们一行不禁轻声诵读起来。

这块黑板,是箐箐校园在我们心底难以磨灭的深情印记!感谢你们,我那不知名的亲爱的小师弟小师妹!有了你们当年不小心遗留的佳作,才让我们对母校的眷恋情怀有了一个释放的出口!它点开了我们脑海深处记忆的穴位,找到了一个可供回忆的切入点!

特定的环境,相同的经历,给了我们许多共同的回忆!同学中,有同一个农场来的,有一同分配去的,还有一抹情愫勾揽彼此的。甚至也有几十年双方的友情交错并延续两代传承的情谊。

牙挽,是我们梦启航的地方。也尽管绝大多数的同学,后来履历表上的学历名称都已更改,许多牙挽人,后来都成为垦区的中坚骨干,而"牙挽首届"的标签,值得我们骄傲一生!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社会的进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虽然,当年的通什垦区在历史的变革中早已融入了农垦的深化改革中,只留在我们梦里。我们的母校也几度更名,并以一种崭新的姿势,再次以海南农垦实验中学的名字出现在我们面前。

四十年风雨沧桑。师范也好,中学也罢,都承载了通什农垦几代人的努力和心血!为通什垦区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如今,更是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学校成立40年,我们的亲朋、学生,或学生的学生,或许都先后从这所学校,走向自己的人生。

在母校成立40周年大喜的日子里,衷心祝愿母校,薪火相传,迈向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