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去的列车上

曦航

 有这么一种说法，没到过新疆，不知道中国幅员的辽阔。那我要说，没有到过大西北，不能体会到中华民族精神的隐忍厚重与自强不息，而最好的途径就是搭上西去的列车。

 说起这段路程，还颇费了一些周折。在这次旅途中，我们先后乘了三趟火车，第一趟是兰州去往张掖的动车，然后是张掖开往吐鲁番的硬卧列车，最后一段是从吐鲁番到乌鲁木齐的动车（站票）。其实兰州到乌鲁木齐已经开通了动车，我们原本打算先从兰州坐动车到张掖停留两天，接着再从张掖继续坐动车途经吐鲁番到乌鲁木齐。然而当我们刚坐上兰州开往张掖的动车还不到半小时，动车却缓缓地停靠在一个叫民和的小站上不动弹了。起初我们以为这只是为了避让对面来的动车而作的临时停靠，却不料这一趴窝就是从下午的一点多直到近四点！后来才得知是从嘉裕关到哈密的路段出了状况，整个路线就中断了。所以后来我们只好购买了从张掖到吐鲁番的硬卧车票，然后又从吐鲁番乘动车到乌鲁木齐——只有站票。

 我是个急性子，如果是在往常，让我这封闭的车厢里枯坐上三个多小时，早就暴跳如雷了。然而当车上的乘客开始骚动不安起来，纷纷与列车长和乘务员争执起来的时候，我却一反常态地安坐不动，心里虽然有些无奈，却并不觉得十分焦躁，当列车终于再次缓缓开动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一些欣欣然的感觉，我等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能够好好欣赏向往已久的大西北的壮美景色了！

 从兰州到乌鲁木齐的动车线（兰新线）要先绕道青海的西宁，然后从雄伟的祁连山南麓向西北穿山而过进入河西走廊到达新疆，这一路上景致迥异，其壮美憾人心魄！

 我不是学美术的，但如果真要用画来比喻，那么从西宁到祁连山这一段就像是一幅铺天盖地的油画。正值七月，也许因为刚下过几场雨，碧澄碧澄的蓝天下是连绵不断平缓的绿油油的山坡，绿色的山坡上种植着大片大片的油菜，全都密密集集地开放着，金黄金黄一眼望不到边际，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当列车穿过祁连山一连串幽深的隧道，进入河西走廊后，眼前却又是另一番景观。连绵起伏的山脉一直伴随着我的列车向前方无休无止地延伸，近处的山坡上生长着稀稀疏疏的草或低矮的灌木，天际线下远处的山峰却还能看得见没有化尽的积雪，在这盛夏的阳光照耀下显得特色洁白耀眼。由积雪融化形成的季节河在山脉与山脉之间滋养着一块块的绿洲，与近乎赤裸的山脊形成巨大的反差，似乎在喻示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河边挺直的白杨树下散落着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和一畦畦大小不一的玉米地或麦田，告诉我几千年来这里的人们就世世代代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顽强地繁衍生息。

 随着列车继续西行，河流不见了，绿洲消失了，干涸的河床上满是凌乱散落的砂土和碎石，方圆几十里戈壁滩上不见人烟。铁路两边连绵不断的山脊也逐渐变成了不毛之地，黑色或赭红的岩石就暴晒在烈日下，仿佛是在地里劳作的男人裸露的肌肉，在蒸发着汗水，几乎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听到他们喉头粗重的喘息。又象是从历史中穿越而来的匈奴或蒙古的千百万铁骑，手中挥舞着的弯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向我们冲杀而来，掀起滚滚烟尘，排山倒海、遮天蔽日。不禁让人想起一句唐诗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正是“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不知这漫漫戈壁下埋着多少枯骨，这荒芜的烽火台上空游荡着多少不屈英魂！

列车继续西行，夕阳西下，望着这落日余晖映衬下悲壮肃杀的荒原大地，我忽然有一种冲动，可惜身边只有啤酒，虽然不太应景，权且将就吧，只好对着窗外——来来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