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我也爱你

曦 航

 5月8日早上，我在沈阳出差，当时正吃着早餐，忽然从微信里的朋友圈中冒出一堆对母亲的祝福，我才想起今天是母亲节。

 我于是拨通了远在东莞大哥家的母亲的电话。当我用粤语方言对母亲说：“妈，今天是母亲节噢，祝你节日快乐！”

 可是很搞笑的是，母亲那头的回答却是：“啊！我刚去市场买菜回来。”我想母亲一定是没有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得到的回答是：“你大哥还没起床呢，你到沈阳了吗？”（我之前告诉过母亲出差的事）。

 我真无语了，母亲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应该没听说过母亲节这个洋节日，只好顺着母亲的话头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当我挂了电话，几天前的事涌上心头，挺不是滋味儿的。

 其实我和母亲刚分别才没几天，老太太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大哥住在东莞，只是到了清明前，才例行回农场和我们一起祭奠已故的父亲，然后就会到我家小住一段日子。

 我的母亲虽然曾经上过几年学，但基本上还是个典型的农村“小脚”女人——她当然没缠过小脚，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意思。母亲和中国大部分农村妇女一样勤劳、节俭。我们小的时候家境虽然不富裕，但当时的农场工人都有稳当的工资，温饱是可以保证的。可是父母的争吵几乎陪伴着我们三个孩子的童年，争吵的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来自母亲有些“过分”的节俭。我的父亲是个“大手大脚”的人——花钱大方和不拘小节的意思，在性格上自然容易和母亲这个“小脚”女人经常发生冲突。比如父亲爱喝酒，经常会买一些花生、黄豆回来炒熟了作下酒小菜，母亲见了就爱唠叨，于是两人总免不了一番争吵。父亲虽然在家里很强势，但也同大多数男人一样，总经不住女人的不断地唠叨，因此有时也会妥协，把买回来的花生啦黄豆啦这一类小东西都交给母亲保管。可是母亲往往不把这些东西放到长虫甚至快要发霉都不会拿出来给父亲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争吵毫无疑问要升级了，而此时我们三个儿女都一致地站在父亲这边一同指责母亲。

 后来我们三个儿女都长大有了各自的工作，家里的经济情况也越来越好，母亲不用那么节俭了，她和父亲之间的这类争吵才少了很多。可惜的是父亲1998年就去世了，母亲失去了争吵的对象，于是就把唠叨转移到大哥和我的身上，我是的脾气很臭——母亲说我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性格，不象大哥那么宽容，这也许是母亲更多时间愿意跟大哥住的原因吧，只有到了每年的清明才回海南并顺便到我家小住一段日子。

 但即使只是相处一小段日子，我和母亲还是不时会发生争执——其实大多是我在指责她。这个“小脚”女人不仅节俭，而且把这种美德发展到绝不轻易麻烦他人——甚至包括自己家人。我们前几天的激烈争吵就是这么引发的：“五一”前，母亲就好几次说起她有个老表弟在海口，想在回东莞前顺道去看看，我们都很赞成，妻子主动说5月4日她恰好要去海口参加乒乓球比赛，可以顺车带母亲一起去。我们于是一起合计带些什么去好，母亲说带一箱芒果吧。我说那好办，打个电话给在农场的小妹准备，并托一个家长在“五一”放假前来学校接孩子时顺车带过来就可以了。就这么一件小事儿，我们都觉得很顺理成章，不想母亲听说要麻烦学生家长带过来就不同意了，说她自己去市场买。我当时就表示反对，我妹夫就是种芒果的，没理由吃芒果还得去市场买！可是母亲就那么执拗，坚持要自己买。我们只好让步，妻子建议既然去市场买就不如到了海口再买，这样更新鲜。可是母亲又不同意，说我妻子是跟教职工团队去参赛的，不要麻烦妻子单独为她去跑市场，还是要坚持自己在这里的市场买。虽然我当时已经很不高兴了，但为了不和母亲发生争执，也只好同意了。这时妻子向母亲询问她老表弟家的详细地址，届时好把她直接送到表弟家，母亲又不同意了，说不要麻烦了，让我妻子把她送到海口汽车东站就可以了。

 这时，我的臭脾气终于爆发了，我说：“老妈，你懂不懂算帐！自己家有车不用，却要打的，从你表弟家到东站来回不得要几十元钱吗？况且天气那么热，小陆（我妻子）把自己的婆婆一个人放在车站，别人会怎么看？我看你是老懵懂了！”

 也许是看到我急了，当时母亲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幽幽地回一句：“不就是不想太麻烦你们嘛！”——唉，这就是我的老娘！

 其实当时我发完这通火就后悔了，孔子说孝至深就是不“色难”， 枉我“聪明一世”，怎么就不能体谅到母亲的良苦用心呢！母亲去东莞前的那个晚上，我照例在晚饭后陪她去散步，借着运动场上的昏暗的灯光——我是个不轻易示弱的人，我对母亲说：“妈，以后我都顺着你的意思，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去做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老妈，以后我也不能保证不和你争吵，其实这都得怪你，谁让你生了这么一个火爆脾气的儿子呢！只是，即使争吵，我也爱你！

2016年5月于五指山